清晨，当海平线划过第一道暖阳，五彩的渲染照亮世界，微风拂过窗帘，我如同往常一样伴随着闹钟的声音回到人间。
“嗯~”
那是一声舒服的呻吟，感觉像个赖床的孩子，熟悉而清晰，我却一时无法想起这是谁的声音。
那声音如雏鸟的啼鸣，清脆悦耳。
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发出声响，那是细胞回复活力的呼唤。
“嗯~~”
声音再次传来，伴随着身体的律动，肌肤与床单轻触，发出沙沙的声音，带来痒痒的触感。
呻吟更加清晰长久，比起第一次，更像马上就要醒来的前兆。
于是她睁开了眼，瞳孔中倒映着是。
熟悉的天花板。
然后她用手撑住了床，上半身抬起，被单从裸露在外的柔嫩肌肤滑落，长长的青丝划过脸颊，越过粉嫩的肩，盖住微微隆起的胸前。
绿色好像透着水的眼睛望着闹钟。
“才七点啊。”
她再次呢喃到，声音熟悉而清晰。
这时我才想起，那是我，16岁的孩子，女高中生的我发出的声音。
.
.
.
“早上好啊，苗苗你起来啦。”
“嗯额，早上好，妈妈。”
“先等等啊，早饭马上就做好了哟。”
如往常一样，妈妈看到起床的我，发出温柔的声音，并叮嘱道。
她是一个十分温柔美丽的人，即便上了岁数也一点不显老，和我走在街上也常常被认成姐妹。脸上常常挂着暖人的笑容，整个人也是懒洋洋的，像是迷糊的喵咪。记忆中也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嘻嘻的。
“咳哼。”
“爸爸也早上好，放心啦！我没有忘记你啦。”
也许是随妈妈，或者说受到了妈妈长期的影响，笑容成为了我的常态。开心的时候也笑，伤心的时候也笑。因此还被朋友们调笑说是小笨狗。真是好过分。
“唔，我…，哼。”
爸爸不像才起床的我，还穿着昨晚的睡衣。他已经穿好一身深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国字脸的他带着眼镜，坐在椅子上看报纸，显得非常的庄重，正式。虽然长得也很帅，但完全被那种很严肃，很威严的气势盖住，根本来不及去注意这一点。要是陌生的人与他见面，可能第一眼就被吓到吧，我想。
但其实爸爸是一个很表里不一的人，他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着妈妈和我，却不擅长表达。会因为早上我没和他问好而闹别扭，也会因为不小心说错话而悄悄后悔。是个非常温柔的，非常和蔼的，平凡普通的人。
现在也是因为我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吧。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才不知所措的选择轻哼来表现，并且把报纸抬高遮住脸，其实心里正在偷偷乐呵吧。
这样的家庭一定非常的幸福，想必不管谁看到都会这样想。
还算富裕的家庭，漂亮温和的妈妈，看起来严肃其实却很温柔的爸爸，这个世界上绝对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家人了，我从心底里这么想。
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我的心中蔓延，像是恶寒，从脚尖开始，漫过脚心，擦过脚跟，滑过小腿大腿，包裹住臀部，缠住腰部，勒紧胸口，锁住双臂，掐住脖子，舔舐脸庞，撕扯秀发，然后在最后捏碎了我的心脏。
呼呼。
我的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急促，或许才开始，或许又已经持续了很久，我的脑袋像一团浆糊，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身体随着心脏的急速跳动开始升温。明明体温在上升，通过瞳孔看到的肌肤却是愈发白皙，直至透明。
“苗苗，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哟，是感冒了吗，是不是休息一下比较好。今天就给学校请假吧，等等啊，现在我就给老师打电话。”
我从沉睡中惊醒。
“不用，只是有点头晕，一会儿就好了啦！学校还是必须要去的。”
我逞强说出了这句话。但现在我的脸看上去一定非常糟糕，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吧。
“确定没问题？不要逞强。有问题一定要说。”
妈妈非常的担心的样子，就连不善表达的爸爸都毫不掩饰的表达出了他对我的关心，我真是不行啊，他们这么的关心我，我却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竟然让他们这么担心。
我不禁自责。
“真的没事，你们看。”
我做出夸张的动作，双手高举胡乱挥舞，还原地蹦跳了几下。
“那就好，没事就先吃饭吧，快要凉了。”
或许是因为我夸张的动作，爸爸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其实从他的表情却还是看得出，对我的身体状况还有着一丝担忧。
事实上我的身体状况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转，甚至最后都差点脱力倒在地上，幸好在关键时候撑住。
“好啦好啦，快点坐下来吃饭，不要愣着了。”
突然妈妈从后面推怂着我，差点没注意倒地，好的是她在我后面并没有发现。
直到她将我一直推到餐桌旁边，拉出椅子，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我才不禁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我这样想，并将视线移到餐桌上。
这时我才发现，妈妈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一桌的饭菜，摆满了桌子，没仔细数也有十几样，还全是我喜欢吃的。
这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却不知为何让我感到一丝疑惑。
我刚刚发愣了这么久吗？
“开饭吧。”
爸爸啪的一下合上了报纸，从沙发站起，走到餐桌旁边，拉开椅子后说道，打断了我莫名的思绪。
“哦。”
那丝疑惑也好似散去，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
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禁疑问。
“苗苗，你看，今天的饭菜全都是你喜欢吃的哟！一定要多吃点，好好的长大哟！”
妈妈像往常一样说着不着调的话，视线还在我的身体和胸之间徘徊，不知道她说的长大到底指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爸爸的话语带着一丝威严，但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妈妈。
“有什么不好嘛！这不是我和苗苗之间的爱情表现吗？还是说你嫉妒了？真是的，要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呀，嚯嘞嚯嘞，说啊，说出来会轻松许多哟。”
妈妈捅着爸爸的腰，用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爸爸。
“不要闹，怎么可能是嫉妒，只是吃饭的时候说话对消化不好。”
爸爸想必很困扰吧，又或者带着一些其他的感情，嘴里说着意义不明的话，不停的推着眼镜，反射着阳光，让人看不清眼镜下的他到底是怎样的表情，或许是害羞吧。
“又在用无关的话岔开话题，明明就是嫉妒的说，是怕我对女儿太好，就不爱你了吧，你这个撒娇鬼。”
妈妈继续捅着爸爸的腰，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而从我的眼中可以看到爸爸的嘴角微微抽搐，然后一记手刀劈在了妈妈的额头上。
妈妈发出“啊呜”的可爱叫声，并捂住了头，像是抱头的松鼠。
“好过分，我明明是关心你的说。”
可能是爸爸刚才的手刀有些用力，妈妈的眼角含着泪，水珠打着转。嘴上说的抱怨的话，脸色却挂着傻傻的笑容。
“多余的关心，好好吃饭。”
爸爸一如既往的冷淡，事实上眼神却多次划过妈妈的额头，好像有些后悔。
后面妈妈又好像对爸爸说着些什么，脸上的傻傻的笑容从没有消失过。
爸爸也一直都感觉像是很敷衍的在应对妈妈，但从他的视线中就可以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妈妈，一直认真的听着妈妈说的每一句话。
但不知为何却说出那些好似很敷衍的话，爸爸也应该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奈吧。
而妈妈也好像并不介意这样，哪怕是敷衍的话也会撑着脸听着，或许会嘟着脸，或许会摆出生气的可爱表情，视线却从没有离开过爸爸的脸，最后才用好似不满的用话怼回去。
如此循环。
啊，这一定就是他们之间的爱情表现吧，我想。
温柔的一直都笑嘻嘻的妈妈和严肃其实却很和蔼的爸爸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明明从性格来说应该一点都不和的。
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的明白。
他们或许从邂逅，从交往，从结婚，从生子开始，到现在，到看着我长大，到看着我离开学习，到看到我恋爱，到看到我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到看到我生子，到看着他们孙子长大，甚至到我目送着他们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结束都会一直这样。
那是爸爸眼神中不经意透露的柔和，那是妈妈笑容中的温柔，或许那就是幸福。
这一定是梦吧，我不禁从心底深处涌出这句话。
因为我现在是如此的被幸福包裹着。
然而我却很快就失去了想这些的余力。
或许是因为我虚弱和饿了的原因，我反而比平常吃的更多，却一直没有感觉到腹胀。
明明是我最喜欢的饭菜，却好像慢慢的吃不出味道，难道是吃多了？
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父母的身体，甚至他们的脸都像是在看着其他的未知的某种东西。
明明其他的事物都能看得很清楚，却唯独父母的身体还有他们的脸，越来越模糊，扭曲。
耳朵也好像出了问题，父母的话听起来像是从其他次元传来的，杂乱不堪。
然后像是命运，在我发现什么的前一刻。
他出现了。
晴日像被夜空颠覆，世界陷入黑暗之中，只能从微弱的星光中寻找光明。
四周开始飘起像雪一般的樱花，伴着风铃的声音，绚丽美丽。
而他随着黑暗而来。
白色的披肩长发，外面穿着白色的风衣，身材不高，或许就比我现在高半个头，里面也穿着白色的内衬却不知为何没有系最上面的扣子，除此之外从裤子到鞋子到手套也都是白色。
从年轻脸庞上的阴影中露出的是血一般的红瞳，有些冷漠，有些寂灭，有些残酷。
他手上提着一把纯黑色的怪刀，像是太刀的样式，仔细看却并不是真的纯黑，上面有着斑驳的红色线条，就像流动的血液。
握鞘的手指隙缝间露出几个字，虽然看不全无法认出到底写的什么，但是目测那几个字应该很丑。
他像是走进自己家的庭院般走进了餐厅，卡茨卡茨卡茨，只有脚挤压木质地板的声音，除此之外静的出奇。
他的目光说不出的坚定，从出现到现在都从未移动。
他从黑暗中来，脚践踏过地板，像是奔赴刑场，擦过我的身旁，像是经过红毯。
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法张开嘴，就连我的目光都不受控制。
就像追逐光明一样，牢牢的锁定住了他的身影。
然后，目光中的他停在了爸爸妈妈的身旁。
他开始慢慢的拔刀，拔的很轻，很柔，像是用手抚摸爱人脸庞般，专注并且目中无人。
我的父母却像被冻结了时光般，妈妈保持着嬉笑说话的模样，爸爸也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此刻正有人在他们身旁拔刀。
然后他理所当然的挥刀，就像平常一样，像挥过几百次，几千次，几万次，或者我想也想不到的次数一样，平静的，冷淡的，只为了挥刀而挥刀，而不是为了斩掉什么目标一样，挥下了刀。
我想，他的心中应该会不管眼前到底有没有东西，哪怕什么都没有，想挥刀的时候，也会挥刀吧。
然后刀锋先是切破了爸爸的肌肤，溅出几滴血液，再划开肩上脂肪，肌肉，骨头，从肩胛骨，到肋骨，到肺，到心脏，到脊柱，再斜着划过胃，肝，膀胱，然后切开盆骨，透体而出。
之后舞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将妈妈从腰部，拦腰而斩。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幻想，事实上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单手持刀，像挥了一般，又像没挥一般，最后收刀入鞘。
接着刚刚还可以称之为我父母的东西，像崩坏的积木一样，变成了一滩黄白交接的肉泥。
不在了温柔，不在了嬉笑，不在了和蔼，甚至连严肃都找不到一丝影子，
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好笑。
有些，恶心。
血到处都是。
桌子上，地上，窗上，窗帘上，天花板上，沙发上，染红了空中飘散的雪色樱花，最后撒在了我的身上。
血爬上了我的脸，画上一个漂亮的花纹，翠绿的眼睛也像蒙上了红纱，一片血色。
我终于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嘴巴张得老大，气到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像是在演一出哑剧。
双手紧捏住胸前的衣襟，原本平整的领口拧出不漂亮的褶皱，连眼泪都流不出，像被抽干了水分，身体无力倒地。
如刚出生的孩子般蜷缩着身躯，连呼吸都变成奢侈。
“又没找到吗？”
一道声音发出，那不是我的声音，也不是爸爸妈妈的声音，是不熟悉的，从未听过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的动听，迷人，让我不自觉的追逐。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如同他刚进来一般，没有一点变化，即便四溅的血液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白色的头发，甚至比雪更加耀眼。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也让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庞。
是那么的年轻，白皙，柔美。
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完美生物。
但不知为何我却从这样完美的他身上感到一丝伤感，像快要坏掉的陶瓷，一触即碎。
这种感觉，竟然让我猛然感到一丝心痛。
于是我闭上眼，脑子里面一片混杂。
痛苦，心痛，伤心，绝望，无助。
找不出那个才是属于我的感情。
最后。
我想，这一定是梦吧。
这样想着，我陷入了好似永远的黑暗。
然后。
清晨，当海平线划过第一道暖阳，五彩的渲染照亮世界，微风拂过窗帘，我如同往常一样伴随着闹钟的声音回到人间。
眼角划过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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